
提到唐代愛酒的詩人,首先想到的便是李白,但除了李白之外,唐朝有文采的詩人又愛酒的可不在少數,杜甫便是其中之一位。
在唐代詩人中,杜甫雖是一位沒有贏得什么尊號的飲者,但他卻是一位揚名于世的嗜酒詩人。嚴武《巴嶺答杜二見憶》云:“可但步兵偏愛酒,也知光祿最能詩”,以阮籍之愛酒喻杜甫之愛酒。郭受《杜員外兄垂示詩因作此寄上》云:“松醪酒熟傍看醉,蓮葉舟輕自學操。”
任華《雜言寄杜拾遺》云:“昔在帝城中,盛名君一個。諸人見所作,無不心膽破。郎官叢里作狂歌,丞相閣中常醉臥。……如今避地錦城隅,幕下英僚每日相就提玉壺。半醉起舞捋髭須,乍低乍昂傍若無。
古人制禮但為防俗士,豈得為君設之乎?”杜甫醉酒狂歌之狀,可見一斑。宋楊萬里《類試所戲集杜句跋杜詩呈監試謝昌國察院》云:“有客有客字子美,日糴太倉五升米。錦里城西生事微,盡醉江頭夜不歸。青山落日江湖白,嗜酒酣歌拓金戟。”可見,杜甫不僅以詩揚名于世,亦以酒揚名于世。真可謂“古來圣賢皆寂寞,惟有飲者留其名”。杜甫有不少寫自己嗜酒醉酒的詩,如:“我生性放誕,雅俗逃自然。嗜酒愛風竹,卜居必林泉。”(《寄題江外草堂》)“肯籍荒亭春草色,先判一飲醉如泥”(《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公五首》其三),“此身醒復醉,乘興即為家”(《春歸》),“性豪業嗜酒,嫉惡懷剛腸”(《壯游》),“漢運初中興,生平老耽酒”(《述懷》)。凡此種種,不一而足。杜甫又在《遣悶戲呈路十九曹長》中還稱自己為“清狂客”:“……晚節漸于詩律細,誰家數去酒杯寬。惟君最愛清狂客,百遍相過意未闌。”遷居赤甲而思故友,喜得酌酒而道真情,欣慰之中,偶露頹唐之意:“笑接郎中評事飲,病從深酌道吾真”(《赤甲》)。杜甫雖醉為墜馬,亦不減其醉酒之趣:“甫也諸侯老賓客,罷酒酣歌拓金戟。騎馬忽憶少年時,散蹄迸落瞿唐石。……不虞一蹶終損傷,人生快意多所辱。……朋知來問腆我顏,杖藜強起依童仆。語盡未成開口笑,提攜別掃清溪曲。酒肉如山又一時,初筵哀絲動豪竹。共指西日不相待,喧呼且覆杯中淥。何必走馬來問我?君不見嵇康養生被殺戮。”(《醉為墜馬群公攜酒相看》)嵇康著《養生論》,卻免不了刑于東市的命運,詩人引此事,言事有出于意外者,表現了詩人的曠達胸懷。
杜甫晚年雖身染沉疴,但對飲酒還是有著特別的興趣,即便自己不能飲酒,看別人飲酒醉酒也是愉快的事:“老人因酒病,堅坐看君傾”(《季秋蘇五弟纓江樓夜宴崔十三評事韋少府侄三首》其一),杜甫寓居于夔,因病斷酒,然異鄉遇故人,添酒對鷗,正宜取醉,自己雖不醉倒也覺心安:“對月那無酒,登樓況有江。聽歌驚白鬢,笑舞拓秋窗。樽蟻添相續,沙鷗并一雙。盡憐君醉倒,更覺片心降”(《季秋蘇五弟纓江樓夜宴崔十三評事韋少府侄三首》其三)。身受消渴(糖尿病)困擾的杜甫,但他并未戒酒。我們從杜甫晚年的詩作中可以發現,作于大歷二年(667)的《復愁十二首》其十一寫自己于重陽節抱病登臺飲酒的情形:“重陽獨酌杯中酒,抱病起登江上臺”,《晚晴吳郎見過北舍》有這樣的詩句:“明日重陽酒,相迎自潑醅”,詩人邀友人重陽飲酒,而要親自動手漉酒。杜甫寫自己晚年飲酒的詩句很多且好,這里不必一一列舉。可以說,美酒倍伴著杜甫的整個生命歷程。
酒在杜甫的筆下顯得形態各一,異彩紛呈。在杜甫的詩作里,有時稱酒為“杯中物”,如“賴有杯中物,還同海上鷗”,“忍斷杯中物,只看座右銘”(《戲題寄上漢中王三首》)。有時稱酒為“浮蟻”或“蟻浮”,如:“仙醴來浮蟻”(《贈特進汝陽王二十韻》),(“仙醴”是一種非常昂貴的美酒。)“蟻浮仍臘味,鷗泛已春聲”(《正月三日歸溪上有作,簡院內諸公》),“無人竭浮蟻,有待至昏鴉”(《對雪》)。有時稱酒為“香醪”,如:“細草偏稱坐,香醪懶再沽”(《陪李金吾花下飲》),“清秋多宴會,終日困香醪”(《崔駙馬山亭宴集》),杜甫把酒稱為“濁醪”的時候也比較多,“濁醪”即濁酒,如:“墻頭過濁醪,展席俯長流”,“濁醪有妙理,庶用慰沉浮”(《晦日尋崔戢李封》),“濁醪必在眼,盡醉攄懷抱”(《雨過蘇端》)。杜甫早年漫游吳越與齊趙,后又旅食京華……寓居成都草堂、夔州,然后出峽至荊湘之地,足歷大半個中國,品嘗過各種類型的酒。從他的詩中,我們可以看出唐代釀酒的盛況。杜甫在鄭潛曜飲的一種春酒,“春酒杯濃琥珀薄,冰漿碗碧瑪瑙寒”(《鄭駙馬宅宴洞中》),是一種用棗子與稻谷釀的酒,冬釀而春熟,故名之曰“春酒”。
如上所述,杜甫既是偉大的詩人,又是揚名于世的飲者。杜詩中擁有大量與酒有關的詩,也就不足為怪了。酒文化對于文人來說,具有特殊的意義,杜甫對此作了較為深透的表現,杜甫的詩歌不僅展示了唐代酒文化的各個層面,而且豐富和發展了唐代酒文化的內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