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說起蒸餾酒,很多會問蒸餾酒到底是何時出現(xiàn)的,而這個問題至今未有定論,但羊羔酒在宋時普及,在元時異軍突起、迅速廣大卻是無疑的。元人好酒,對酒業(yè)的貢獻堪與對疆土的貢獻相比,中國蒸餾白酒在元時逐步與黃酒平分秋色,與元人生活習(xí)俗大有關(guān)系,杏花村出產(chǎn)的羊羔酒便是典型代表。
據(jù)史書記載,羊羔酒至少有上千年歷史,唐太宗李世民曾將羊羔酒作為宮廷御酒和內(nèi)廷保健滋補專用飲品。《舊唐史》曾記載了唐太宗與大臣許敬宗的一段對話:“朕觀群臣之內(nèi)唯有卿賢,然有言卿之過者,何也?”許敬宗答道:“春雨如膏,滋生萬物,農(nóng)夫喜其潤澤,行人惡其泥濘;秋月如圭,普照四方,佳人喜其賞玩,盜賊惡其輝光。天地大尚不能盡遂人愿,何況臣乎?臣無羊羔美酒,焉能調(diào)其眾口?”許敬宗時任著作郎兼修國史,后遷太子右庶子,很受太宗欣賞。即使像許敬宗這樣的朝廷大臣,也無羊羔酒可飲,可見羊羔酒在唐朝時是被嚴格控制的。楊貴妃過20歲生日,唐玄宗李隆基特意從“沉香亭”貢酒中選了羊羔酒,貴妃醉酒的故事便是以羊羔酒為引子的。
北宋時期,羊羔酒仍是皇宮御酒,民間也已開始普及。趙匡胤杯酒釋兵權(quán),飲用的便是羊羔酒,一次君臣聚集,宋太祖戲問趙普:“羊羔美酒,可以消寒,卿家可有預(yù)備否?”趙普答言有備。太祖大喜,可見太祖對羊羔酒的喜愛程度。詩人蘇東坡也很喜歡羊羔酒,他在《三月三點燈會客》一詩中寫到:“試開云夢羔兒酒,快瀉錢塘藥玉船”,詩中羔兒酒即羊羔酒。宋人無名氏在《湘湖近事》中寫到:“陶谷學(xué)士,嘗買得黨太尉家故妓……妓曰:‘彼粗人也,安有此景,但能銷金暖帳下,淺斟低唱,飲羊羔美酒耳。’谷愧其言。”宋人孟元老在《東京夢華錄》中的記述更為詳備:“此一店最是酒店上戶,銀瓶酒七十二文一角,羔酒八十一文一角。”角是盛酒容器,宋時也做量酒量具,羊羔酒能在上等酒店占得一席,且價格不菲,足見其在宋時地位。
關(guān)于羊羔酒的功用,李時珍曾在《本草綱目》第二十五卷作過如是評價:“羊羔酒大補元氣,健脾胃、益腰腎。”他還在《本草綱目》中記述了兩種釀制羊羔酒的方法,其一為北宋宣和化成殿真方:“用米一石、如常浸米、嫩肥羊肉七斤、曲十四兩、杏仁一斤同煮爛、連汁拌米、如木香一兩、同釀。”另一法似是民間做法:“羊肉五斤煮爛、酒浸一宿、入消梨十個、同搗取汁、和曲米釀酒飲之。”北宋朱翼中也在《北山酒經(jīng)》中記述了羊羔酒的詳細做法,復(fù)雜至極:“羊羔酒:臘月,取絕肥嫩羯羊肉三十斤(三十斤內(nèi)要肥膘十斤),連骨,使水六斗,入鍋煮肉,令息軟,漉出骨,將肉絲擘碎,留著肉汁。炊蒸酒飯時,酌撒脂肉于飯上,蒸令軟,依常拌攪,使盡肉汁六斗。潑饋了再蒸,良久卸案上,攤令溫冷得所,揀好腳醅依前法酘拌,更使肉汁二升以來,收拾案上及元壓面水,依尋常大酒法日數(shù),但曲盡于酴米中用爾。”
羊羔酒始盛于宋代,與杏花村人與少數(shù)民族交往頻繁有關(guān)。及至元代,蒙古大軍挺進中原,日常生活中蒙文化的因子得以彰顯,杏花村人早對少數(shù)民族的釀酒、飲酒習(xí)俗爛熟于心,釀酒師自然對蒙古人的飲酒習(xí)俗格外重視,便對羊羔酒的工藝再次進行了改革,酒的品質(zhì)更為獨特:望之色如冰清,聞之香如幽蘭,品之味賽甘露。
元時羊羔酒堪稱酒中極品,聞名全國。元代李德載在《散曲》中云:“金樽滿勸羊羔酒,不似靈芽泛金甌”。明代王世貞則在《酒品》中贊道:“羊羔酒出汾州孝義等縣,白色瑩徹,如冰清美,饒有風(fēng)味,遠出襄陵之上。”羊羔酒不僅受到國人稱道,洋人也十分喜歡,政府便將其出口到英、法等國,并在出口酒瓶上貼上杏花村商標。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現(xiàn)存一瓷制方酒瓶,其正面為柳毅傳書,背部為卓文君當(dāng)壚賣酒,兩側(cè)則是一副對聯(lián):“金蹬高跨芳草地;玉樓人醉杏花天。”此對聯(lián)便是杏花村商標上的題聯(lián),杏花村貼標出口開創(chuàng)了中國白酒的先河,這只圖文精美的方酒瓶便是明證。杏花村的羊羔酒在世界嶄露頭角,在海外揚名立萬,到元末時,杏花村各酒坊所產(chǎn)之酒作為汾州府最重要的特產(chǎn),幾成汾州府的代名詞,杏花村各酒坊的酒自此一律稱為汾酒,外銷時便統(tǒng)一署名“山西汾酒”。到了十八世紀中葉,晉商到俄羅斯經(jīng)商,為在異國喝上汾酒,便帶釀酒師一并前往,并利用當(dāng)?shù)卦弦婪诰乒に囜勗欤a(chǎn)的酒除自用外,還在當(dāng)?shù)爻鍪郏钍墚?dāng)?shù)厝讼矏邸6砹_斯盛產(chǎn)伏特加,俄羅斯人便稱汾酒為“中國人的伏特加”,此酒在我國北方釀造,晉商便稱之為“北特加”。“北特加”曾風(fēng)靡俄羅斯和部分歐洲國家,汾酒集團為追憶這段歷史,還專門研發(fā)了一款新酒,并命名為“北特加”。
其實,羊羔酒在杏花村釀酒歷史中,地位遠不及汾清和乾和,也非杏花村酒坊獨有產(chǎn)品。不過,因杏花村人開辟了直通蒙古貴族階層的銷售渠道,在人們的印象中,羊羔酒似乎也是汾酒的獨有品牌。
宋、遼、金、元時期酒業(yè)發(fā)展快,與酒并生的還有酒具,酒具制作水平得到顯著提升,尤其宋瓷領(lǐng)受柴窯燒制技術(shù)、贏得“白如玉,明如鏡,薄如紙,聲如磬”的贊譽之后,宋瓷制作的精美酒具更是層出不窮。在宋時,民間常見的單道釉酒具有杯、樽、壺、罐、盔、瓶、注碗、盞、盅等,到遼金時代又出現(xiàn)了遼三彩和瑪瑙盅、提鏈水晶杯、水晶杯、帶把玻璃杯等新品,其中水晶杯又叫水晶珠,據(jù)說一個水晶珠可換一匹馬,因而又叫馬價珠。汾陽地區(qū)宋金遼時期的酒具比較豐厚,地方特色也鮮明,如汾酒博物館中所藏的宋代影青瓷注、酒碗、黑釉鐵銹花酒壇、白釉褐彩酒壇、黑色珍珠釉酒罐、白釉黑彩玉壺春、黑釉雕花梅瓶等,遼代三彩龍把葫蘆瓶、白釉雞首齋、白釉雞冠壺,金代黑釉堆貼人頭紋雙系把流壺、褐釉雙魚酒瓶等等。在汾酒博物館館藏酒具中,尤以元代的白釉褐彩題字酒罐最為有名,該酒罐肩部題有對聯(lián)一副:“酒氣沖天飛鳥聞香化鳳;糟粕落水游魚得味成龍。”上腹還題有一首打油詩:“米真曲,酒又高,仙來飲,赴蟠桃,李方問酒誰家好,白回言,此處高。”名酒記于美器,酒與器相映成輝,汾酒文化流光溢彩,不負“中國汾酒”為中國歷朝歷代唯一“國酒”之美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