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我們的祖先釀造了“酒”，這水火交融的寵物便和男兒結下了不解之緣。酒在人們的心目中更是男子漢的象征。李白“斗酒詩百篇”，曹操“對酒當歌”，趙匡胤“杯酒釋兵權”，荊軻“醉酒刺秦王”：“風瀟瀟兮易水寒，壯士一去兮不復還”成了千古絕唱。沒有酒，五尺男兒恐怕難以做出這等驚天動地的大事。

　　大人物喝酒辦大事，小人物喝酒辦小事，平民百姓逢年過節，婚喪嫁娶、交朋納友、開張振業、消愁解悶等，沒有酒也實難辦好。“日暮斜陽春社散，家家扶得醉人歸。”千百年來，酒成了爺們生活中的萬能靈液。

　　我小時候就知道酒辣，長到十七八歲沒正式喝過酒。后來當了水兵，因為艦上有“節日酒”、“遠航酒”、“慶功酒”等等酒事，我也就學著品嘗起來。初次喝白酒覺得有點辣，在戰友們的鼓勵下十盅八盅下肚，除嗓子有點發十并無醉意。經過幾個“回合”，班長認準我是個“培養對象”，班和班斗酒拿我作主力隊員，殿后壓軸。當兵的斗酒不用盅，多是用吃飯的鋼精碗，一碗能盛半斤多。為了減輕“參戰人員”的負擔，一般只倒半碗。

　　有一次遠航歸來。喝酒的時候，主炮排和高炮排抬起杠來，主炮的戰士像“130”炮彈，一個個人高馬大，全不把我們這些小“37”（高射炮）放在眼里。對抗賽就在碼頭上，兩邊各出一人，每人面前四個碗，誰先喝完誰第一，喝不完的，吐出來的就算輸。陣勢擺好以后，助威的，看熱鬧的干部、戰士圍了上百人，嗷嗷得叫著給上陣的打氣。初生牛犢不怕酒，裁判員一吹哨，我就一連干了三碗。頓時，這嗓子就冒了煙。這酒像辣椒湯，更像一團火，雖然看起來清亮透明，端起來卻叫人望而生畏。班長在一旁作思想政治工作了：“當戰士不能怕苦！不能怕難！為集體爭榮譽，賽跑、爬山、拔河哪個不苦？哪個不難？！就這一碗了，快干了吧！”班長在動員，戰友們在吶喊，我咬咬牙，端起酒來一仰脖子干下去。“嗷！高炮贏了！高炮贏了！”高炮的戰士們歡跳起來。我像戰場上得勝歸來的英雄，一下子被戰友們抬起來，直送回艦上的住倉。這時，我覺得肚子像一部火焰噴射器．只要張嘴就竄出火苗子，因此，緊閉著嘴不說話。戰友們有的倒茶，有的拿水果，有的給我擦汗，忙成一團。突然，我身上一陣發涼，臉上像結了冰，一張嘴“哇”的一聲吐出來。盡管戰友們給我灌水洗胃，我的頭仍脹得像一顆要爆炸的手榴彈，一動不動地癱在床上。戰友們怕我當了“酒烈士”，一直守候著。因為閻王爺煩棄醉漢，第三天早上我才醒過來。后來聽說連長發了火：“奶奶的，酒精中毒能死人的，你們不曉得？”幾個班長和排長差點被關了“禁閉”。

　　這次斗酒，盡管我吐了酒，弄得死去活來，但仍不失大碗喝酒的“英雄形象”，從此，在艦上傳為佳話。

　　人生真會開玩笑，后來退伍，我又進了啤酒廠，喝酒又上了新水平，啤酒廠的職工們喝酒一般不用杯，多是用嘴對著瓶子喝。這叫“吹喇叭”。許多人一連吹上三五瓶不當事，但是能拿回家喝的啤酒，每月只有十瓶。那時正是“文革”時期，因為閑著無聊，所以常常喝酒解悶。那時的“青島啤酒”雖然只有一塊多錢一瓶，但對于月工資三十四塊三毛七的職工來說卻是大數目。不用多，一月喝上兩瓶，內當家那小細腰就氣成了圓皮球。因此，命令我：“不來客人不許喝酒！”因為缺酒，所以常盼著“有朋自遠方來”趁機解饞。那年頭喝酒沒有魚肉，沒有蛋蝦，有盤油炸花生米就算是上等的好肴。同學聚會、戰友相逢、大多是干喝，有幾瓶青島啤酒只能當醒酒湯用。

　　北方人喝酒，以灌酒為樂，兄弟們湊在一起，沒有酒詩，沒有酒歌，沒有酒令，勸不下酒去就劃拳，轉勺子、猜火柴頭：“一根你贏，你喝，兩根我輸你喝！”這樣的“君子協定”在人們清醒的時候不難識破，可是當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，便難以分清。發現上當，酒已下肚，只得叫苦。待他人鉆了桌子底，自己便以常勝將軍自居，沾沾自喜。碰上“茬子”，也常叫人家灌得舌頭發硬，手腳不靈，走起路來像螃蟹，卻從不服輸。特別是酒桌上坐著幾位年輕女士，酒士們更來了勁，一個個紅著臉，瞪著眼，像非洲草原上那些爭奪配偶的野牛，互不相讓：“我，我，沒事，你，你，不服，再，再來！”

　　如今的故事又有了新內容：成立公司，喝！洽談業務，喝！加深友誼，喝！酒的品種越來越多，白酒、啤酒、葡萄酒、果酒、藥酒、黃酒。菜肴越來越精細，場面越來越大。幾十人喝！幾百人喝！上千人喝！唱著歌喝！跳著舞喝！不喝白不喝！盡管老婆子的口頭禪是：“少喝酒，多吃菜，早回來！”喝起酒來卻不能自持。男兒們到了酒桌上，酒令如軍令：“朋友相逢，雙杯！”“初次見面，雙杯！”“老鄉見老鄉，碰杯一塊光！”“戰友見戰友，相逢三杯酒！”，等等。直喝得兩眼冒金星，找不著嘴在那里方才罷休。尤其當今以喝酒多少定感情深淺的時候，常常弄得那些“寧愿傷身體，不愿傷感情”的兄弟們望酒興嘆。像我這等酒場老將也敗下陣來，聽說“酒”字就頭痛。有人說：“革命小酒天天醉，喝壞了肝、膽，喝壞了胃。”喝酒多了遭罪大家都知道，要戒酒卻不是件容易事，幾次痛下決心，都因為饞蟲不依，又摸起杯來。

　　古人說：“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是呵！人們喝酒，從來都不是為喝酒而喝酒的。酒能助興，酒能解愁，酒能加深人們之問的感情，只要堅持“飲酒不醉方為高”的古訓，酒會使我們的七彩人生更鮮艷。

　　男士們舉杯吧，為我們幸福的明天干杯！（作者：耿議忠）

（此文摘自作者散文集《芳草》）

上一篇：為何古人稱“酒為百藥之長”
下一篇：老白干傳奇